辛哲是我见过最好胜的人,没有之一。
高二的时候参加运动会,跑三千米的时候没发挥好,得了个第二名,他整整抑郁了一个月,此后每天晚上都在操场练长跑,可怕的是还风雨无阻。有的时候天气好小情侣会下自习后躲在操场一个阴暗的小角落,依偎过后慢慢互相了解生理知识,女生脸色绯红呼吸急促的时候往往会看到一个黑影飞驰而过,经常会吓的大叫。
男生就愤怒了,拦住辛哲说:这是操场啊,你他妈跑什么步?
辛哲抹抹额头上的汗疑惑的问:操场不是跑步的地方吗?
男生咆哮:饭店是吃饭的,澡堂是洗澡的,那你说操场是干嘛的?
辛哲眼睛转来转去,然后恍然大悟,给那男生连连道歉后就快步跑回寝室了。
第二年运动会长跑的时候辛哲大发神威,甩了第二名大半圈,领奖的时候他竖起指头说:我跑了一年,不是为了证明我有多了不起,而是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。
体育老师一巴掌甩在他头上:你他妈敢对校长竖中指?
到了大学后我们一起进了吉他社,然后拉上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组了个乐队,圣诞晚会上我们唱了两首情歌,掌声雷动效果不凡,可惜是个二等奖,一等奖是几个肥头大脑的学生会成员的合唱《我为祖国采石油》。
散会后辛哲愤愤不平,说要去找评奖的人理论去。
我说:算啦辛哲,人家都为祖国采石油去了,我们还在谈情说爱呢。
辛哲激动的说:看他们那体型像是采石油的么,我看他们捡大粪都费劲。
第二天我们排练新曲子的时候辛哲提议我们练摇滚版的《国际歌》,我们都很不解,辛哲说马上还有个晚会,我们一定要得第一名。
那次晚会我们唱完后观众兴致都不高,稀稀落落的几篇掌声,但是因为主题正确我们得了一等奖,一个秃子老师把奖状发给辛哲,用赞赏的语气说:年轻人玩音乐是好事啊,难能可贵的还有正能量,值得嘉奖。
辛哲点点头,把奖状举过头顶,台下的人发出了一阵嘘声。
辛哲对第一名有着近乎变态的执着,我一直不能理解,我经常会劝他:不要老是想着第一名,自己努力了就可以了。
辛哲严肃的反驳了我:你的这套鸡汤理论适合骗小女生,对我而言,生活就只分输赢,第一名代表着胜利,其它都是失败,我不允许自己失败。
此后辛哲经常性的要我们排练爱国歌曲,大家都看不过去了,一个哥们说:我是来玩摇滚的,老是唱颂歌多没劲啊。
辛哲说:摇滚玩的好,要饭要到老。
那哥们气的差点吐血,把吉它一摔就走了,过了三天,乐队又走了两个人,彻底宣告解散。
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碌碌无为的混着,我天天和林白一起去图书馆打发时间,辛哲也找了个艺术学院的姑娘谈恋爱,那姑娘叫做小秋,是那种在人堆里一眼能找到的姑娘,搭上辛哲算是瞎了。辛哲还是会经常性的参加比赛,什么辩论赛演讲赛什么的,不得第一名不罢休。
四六级考完后大家迷上了游戏,我和辛哲还有三个同院的哥们组了个战队,经常在网吧通宵五排彻夜厮杀,后来网吧举行了一个比赛,第一名的战队可以得网费,还有机会去市里打联赛,辛哲一下子就来劲了,天天在本子上写着各种战术。
比赛开始几天我们一路通关,往往二十分钟刚过人家就投降了,决赛的前一天小秋来找辛哲,给他买了很多吃的,小秋说:今天是我的生日,你能陪陪我么?
辛哲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:明天我们打决赛,你先回去吧,我忙完了会找你的。
小秋看了辛哲几分钟,默默的离开了。
决赛的时候对手却是异常的强劲,眼位刁钻开团果断,我们一度落在下风,到了最后一波团战大家都扯着嗓子大叫干他们的中路,结果对面中路风骚走位活下来了打出成吨的输出,我们被打出团灭,眼睁睁的看着人家推掉我们的水晶。我们都在椅子上发呆,辛哲过去拍了下辅助的椅子大吼:你他妈是傻逼吗,连个虚弱都放错人?
辅助愣住了,我们全部都愣住了,辛哲眼睛血红,一副要吃人的样子。
我拉拉辛哲:算了,比赛就是有输有赢的,我们都尽力了。
辛哲大力甩开我的胳膊:尽力个屁,你他妈的也是废物,前十分钟全在梦游。
我血冲到大脑一拳就挥了过去,他倒在椅子上把耳机都弄坏了,我说:大家训练了这么久,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赢,比赛谁都会失误,对面的失误也不少,人家很团结所以人家赢了,输了比赛不是一个人的责任,你那么想赢?那你去一打五试试吧。
辛哲爬起来和我搏斗,被网吧老板拉开,小胡子老板说:本来第二名也有奖金的,你们打架把我这的设备都弄坏了,就只当抵消了,你们以后别来了。
此后我们分道扬镳,我再也没有玩过游戏,后来到了毕业季,大家都没头苍蝇似的找工作,班上一个富二代靠着关系找了份好工作,一个月能拿一万多,没事就请大家吃饭。辛哲好胜心又被激发了,疯狂的给五百强企业投简历,结果人家都看不上他,小秋劝他:先找个普通工作,积累一下经验比较好。
那时候他们在外面租了个房子,开支全靠小秋的那点死工资,有时候缺钱的时候两个人就在一起吃泡面,辛哲却不愿意找个工资低的工作,觉得那样就输人一等了。
刚毕业的大学生,往往都是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,拿着最少最轻的工资,小秋每天疲惫的上完班,回到出租房还会强作笑脸的鼓励辛哲,给他做好吃的。有一次小秋发高烧了,吃不下去东西喝水又想吐,辛哲接到电话一个好企业要他去面试,小秋烧的迷迷糊糊的,意识模糊中死死的拉着辛哲的手。辛哲两面为难,思考半晌后他给小秋的杯子盖好倒了杯热水,把小秋的手掰开了匆匆离去,他终于面试成功,如愿以偿的进了大企业,他买了很多好吃的兴高采烈的回去要和小秋庆祝,开门后就呆住了,房间里面空了很多,小秋带着东西离开了。
除了桌子上的一张纸条,小秋什么也没留下。
那天辛哲找我喝酒,喝的宁酊大醉,趴在桌子上不停的念叨着什么,路灯在我们前方一盏盏熄灭,最后一盏灯熄灭之前,我看到了他手里的纸条,上面写着:这世界上第一名有很多,身边的人却只有一个,你怎么会懂?
伴随着黑暗,我依稀听到一声哭泣。
注:辛哲为我高中时所用笔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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